来源:首席人物观
“九省通衢”的武汉从未想过,这个名头有一天会成为这座城最大的软肋。
在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阴云之下,截止到发稿,湖北省确诊病例达例,全国确诊病例例,几乎都有武汉暴露或接触史(数据来源:腾讯健康)。随着今日内蒙古和新疆的接连“沦陷”,这场起源于武汉华南海鲜市场的传播性疾病,彻底化为全国人民心头的一片阴霾。
肺炎、口罩,两大关键词超越农历新年,成为这个鼠年的开端。对于无数人来说,尤其是亲人相隔两地者,阖家团圆已成奢望,即便突破重重人潮归家的人们,也战战兢兢是否将“不幸”带给了家人。
人人都将成为这段历史的见证者和亲历者,我们向奋战在一线的医护们致敬,也向那些为保护自己、保护家人、保护社会遵守防护指令的普通人们致敬。
共克时艰的话术已经说了太多,我们更想看到,个体在时艰的当下发出的声音,他们足够细微,但也足够真实,甚至足够温情。
木槿,坐标武汉
疫情才刚刚开始焦虑已笼罩全城
虽然老家离武汉不足公里,却已连续三年没有回老家过年了。今年,早就做好回家吃团年饭的准备,行李都已经收拾好。预定1月23日,搭表哥的顺风车回老家,时间都约好了。
1月22日晚上,看到各类有关新型肺炎的原来越多,新型肺炎传染速度之快,已经超出预料。于是,赶紧给刚回老家的父母打电话,准备就留在武汉过年,等疫情过去后,再把孩子带回老家聚。
父母很理解我们的决定,并让我照顾好家人,尽量避免外出。透过家中阳台向外望去,路上行人少了很多,平时人流密集的区域,难觅人踪。天阴沉沉的,走上路上的人形色匆匆,氛围极为压抑。
因为准备回家过年,家里已经没有多少食物,必须要出门采购了。然而,走在大街上,还是能看到有人没戴口罩,且多是中老年人。走进超市,所有人基本都戴着口罩,但大家明显比较焦虑,买东西都是匆匆忙忙,也顾不得细看商品信息了,拿了就去结账。收银员也比较急躁,话语间声调高了不少。
我看到超市每个人,都感觉他们携带着病毒,这种情绪让我不敢在里面多待,并且,口罩的防护作用很有限,病毒的潜伏期很长,每次外出到人员密集场所,可能都是一次赌博。
今天,没有回老家,也没有出门,即使家里的蔬菜还不够,也不准备出门买了。但愿这场疫情能早点过去,然而,疫情才刚刚开始。
小Z,坐标武汉
武汉成为了一个进得去出不来的孤岛
武汉封城的消息来得突然。1月23日10点开始,所有公共交通停运,机场和火车站关闭离汉通道,武汉将成为了一个进得去出不来的孤岛。
“卧槽,武汉封城了”
“见证了历史时刻”
“天呐我想哭”
“还能回武汉吗”
……
一条消息炸醒了几乎所有还没睡的武汉人,积攒了一天的睡意全无。这可能是在知道新型冠状病毒可能会人传人后,武汉人经历的第二波惊慌。
反应迅速的朋友披上衣服出门,去家附近的罗森、Today等24小时便利店扫荡囤货,蔬菜泡面速冻八宝粥巧克力香烟游戏机,以维持生命为准绳进行购物。
打开盒马鲜生、京东到家准备下单,却发现蔬菜几乎售罄,深夜在线battle仅剩的一两颗萝卜西兰花。甚至有激动的小伙伴,立刻叫醒睡梦中的爸妈,买票、出城,坐上5点出发去江苏的火车逃离武汉。
作为一个平日没什么感情波动的天蝎座,此刻心底都有些发慌,封城背后的理由和深意明明白白,即便这是意料之中。手指发颤着戳戳男朋友,马上出门。
凌晨3点的武汉空荡荡,还在营业的罗森散发出低价的诱人光辉。深沉的夜色和空荡街道给了人充足安全感,不像白天出门时整个人都带着枷锁,看谁都害怕那人带毒。
此时,外卖没人配送,不敢下馆子恐惧不经意的唾液传播,唯一安全的进餐方式就是在家自己做,当代年轻人的厨艺大赛被迫开始,但首先得有菜。
开始有更多年轻人深夜出入便利店,天亮之后就是中年人和老年人的竞技场。
随着一颗大白菜35块的谣言满天飞,小白菜价格一夜飞涨,从早上9块,涨到了中午15元/斤,超市里的两面泡面挂面墙已经空栏,排队买蔬菜的队伍转弯了又转。
今天下午,出入武汉的高速公路口开始陆续封闭,最后一条出城路线被封死。和亲戚互打电话取消回孝感老家拜年后,这是我家第一次将大年初一留在了武汉。
平日里肩负了传统拜年义务的中年父母倒是很高兴,今年不用再跑来跑去还费钱。对于惯于走过场拜年的年轻人来说,倒是区别不大。毕竟原本打算拜年的年货都变成了特殊情况下的物资,家有余粮,心里不慌。拒不出门,就仍然算是一个好年。
倩倩,坐标唐山
这届中老年是真的难带
新病毒刚出现的时候我就已经买好了口罩,这是17年前医院里看热闹的我万万没想到的。因为长大了,知道害怕了,也因为当了妈妈,生命里有了不顾一切也要保护的人,更因为,这样的痛苦,我绝对不可以让孩子再经历一次。
两个月前,我儿子因为肺炎住院,他整夜整夜的咳嗽,睡不了一个完整觉,往常一让睡觉就嗷嗷耍赖的他那几天总是昏昏沉沉,清醒的时刻很少,最严重时,呼吸困难,嘴唇青紫,我们上了氧气罐。看着痛苦的宝宝,我恨死了当时无能的自己。
在得知病毒源来自一家海鲜城的时候,我就已经对家人三令五申:近期不要去海鲜城。当时的我不知道病毒是地域性的还是全国性的,总之就是跟海鲜有关的在我这里要被统统枪毙。
20号,北京确诊了2例新型肺炎,然而在归乡途中,我细数了一下,整节车厢加上我一共只有5个人戴口罩,我不能指责他们自己不怕死还连累别人,彼时新型肺炎人传人的消息还没有确定下来,我们收到的信息也是这种病毒比SARS来的温和。
但一路上仍战战兢兢的趴在桌子上全程不敢抬头,心理安慰道:呼吸的方向跟别人不一样应该就会减少病毒摄入,回到家后,我在玄关处就脱掉了全部涉外的衣物,彻底洗了个澡才敢抱孩子。
更让老母亲焦虑的是,我多次强调让爸妈出门务必戴口罩,然而这届中老年人是真的难带,他们总是振振有词说:哪有那么夸张~~~唉,想起了小时候他们总是说我:说不说就不听,耳朵真硬,想来也是遗传了。
这个冬天我爆出过2次逃离北京的想法,医院出现2个鼠疫患者,第二次就是现在——北京已经确诊了14例,我所在的唐山市目前还未发现疑似病例,而我需要频繁的两城跑,无疑会加大感染可能,一想到这里,此刻敲下键盘的手都在冒冷汗。
唉,希望疫情赶快过去,让老母亲们别再掉泪。
丸子,坐标北京
被武汉肺炎搅乱的团聚
中午接到姐姐电话,她上来就问我:说实话,你怕不怕我们来北京?
她在湖南老家生活,原计划大年初二带上女儿和我们的老娘来北京小住。今天中午,她听到小道消息,医院的三例疑似病例已经确诊。老家距离武汉只有两个多小时车程,临近春节,很多在武汉工作的人都陆续回家来,她担心病毒扩散,自己万一中招,又在潜伏期来京,最后变成坑我。
因为武汉肺炎,她们的行程已经更改过一次。
上一次是我提出的。
五天前,听钟南山判断武汉肺炎病毒具备人传人的特征,我就感觉不妙:她们来北京的那趟高铁要经停武汉,那是大站,上下车人多,风险实在太高。
我花了半天时间,说服她们改坐飞机——起初她们并不愿意,坐飞机折腾,需要先从县城跑去长沙。但架不住我的威逼利诱,她们最终同意。
仅仅几天的时间,病毒扩散在全国呈现出燎原之势,当小城也难以幸免地被裹挟其中,我的佛系姐姐终于也紧张起来,从代购处买了价格不菲的口罩(她发图给我看,才得知那是防雾霾的3M口罩,并不适用于这次肺炎病毒防护),也开始在家族群里讨论病情。
我也紧张。前晚下班,我挤进地铁换乘站的电梯厢,发现里面10个人,只有2个人没有戴口罩——其中包括下班匆忙把口罩落在办公室的我;昨天去菜市场,又把口罩落在车里,只得在认识的熟食店老板那讨要了一只一次性口罩。北京药店四处断货,一气之下,我在网上下单买了只医用口罩,随身多带点。
不过,电话里,我还是告诉姐姐,我不怕,还反问她“你怕不怕来北京?”北京目前已经确诊的案例比老家多,随着春运结束,大量人员返京,或许还会有爆发之势。
姐姐回答得也很肯定:你都不怕,我怕什么?
电话里,我们双双大笑。至少有5年没有在春节相聚过,我们对这次团聚期盼太久,当然,多少也怀有侥幸心理:做好戴口罩等防护工作,从家直接开车去机场,再从长沙直接飞到北京,中途被传染的几率应该在可控范围内。
另外,北京的医疗条件比老家好,万一有情况,可能也是在北京更安全。
于是,这趟行程在今天被暂时保留,但我们也约好:再看三天,如果疫情持续失控,或者双方有人出现疑似症状,立刻取消。
小明,坐标北京
买口罩不易,且用且珍惜
1月20日早上刷到新闻,北京和广州出现肺炎病例了,武汉则是两天突然增加了近两百例,我一下子紧张起来了。
我当时正在地铁十号线里,早高峰人不少,戴口罩的人不多,车厢里偶尔有人咳嗽,其中一个年轻女孩咳嗽时还不捂抠鼻,她坐在我的上风方向,感觉她每咳一下,我都要屏住呼吸一次。
到晚上下班时,情况就全然不同了,朋友圈里的北京朋友们开始人人自危。第二天上午,我也打算去买口罩,当然,那时候已经不可能顺利买到了。
全家便利店,口罩售罄;罗森便利店,口罩售罄。我转战药店,刚进门,就有人问我是不是需要口罩,随后直接告诉我“下午再来吧,可能会有货。”
我本来以为要完,不料人品大爆发,刚出门,货就到了。
我殷勤地跑过去帮司机搬货,顺便问有没有N95,结果自然被司机嘲笑:“别N95了!能买到口罩就不错了,我这也是抢来的货啊!”
我帮忙搬完一箱货,准备进店买口罩,不料,就在我帮忙的功夫,很多路过的人也看见,冲进来排队,我前面已经站了十几个人。
药店几位员工手忙脚乱,他们就地拆箱,两人负责写收据,两人负责发货,结账流程复杂,收银处也开始堵塞起来。
幸运的是,我最终买到5包一次性帆布口罩,每包十个,一包十块钱,价格还算公道。自己留下两包,回家时准备给爸妈带三包。
当时我的老家南京还没有出现疑似病例。
我全副武装回家了。从走出北京出租房开始,我就戴着两层口罩,一路看到很多跟我一样的人。我乘坐的是京沪高铁,直达南京,结果到站后,我发现这里跟平时完全一样,没有体温检测,没有肺炎病情提醒告示。
除却从高铁下车的人戴了口罩,本地人几乎都没有任何防护。
爸爸开车接上我后还笑话我,我劝说他要注意,结果他们根本不以为然,还说第二天要去菜市场买条鱼。
没辙,我开始对他们进行信息轰炸,把所有关于武汉肺炎严重性的信息都发给他们,就着CCTV13播报的武汉肺炎新闻,反复强调事情的严重性。
这不,今天爸爸终于决定戴上我买的口罩,放弃菜市场转投了超市。
“环境很重要啊,要是整个南京人人都戴口罩我肯定也重视起来。”他还有点委屈了。
蛋蛋,坐标上海
“最强春节档”的落幕
我是上海一家媒体的文娱记者,今年本来要照常盯着春节档电影市场的,我都准备去看了,同事还买了预售的票,催着我也赶紧去看熊出没。
1月20号,上海确认了首例输入性肺炎病例,当天晚上,主编就在群里
准备去采访的记者说,采访春节档最好电话,如果一定要去影院的话要做好防护措施。也就是昨天吧,事态一下子严峻起来,一些原来没有病例的城市先后都开始出现确诊病例,比如四川、江西、天津等等。
这个时候,主编就直接让大家不要去看电影了,硬性要求大家找影院经理等人电话采访。这个时候,其实大家也都感觉到了,春节档难过,电影大概率都要撤档。
我对肺炎的恐惧也从现在工作面临的形势蔓延至生活。
今天早上我不得不出门,因为要回家,一想到要坐一个小时的班车,还是密闭空间,就越来越害怕,出门前把自己裹成了一个大粽子,口罩帽子捂得严严实实,热出一头汗。结果上车一看,整辆车就司机一个阿姨两个人,因为我“奇怪”的装扮,那位阿姨还警惕地看着我。
说实话,我也是很佩服他们,除了我之外,他们两位都没戴口罩。不过我昨天送男朋友去火车站,也发现戴口罩的人普遍都不算多。
今天,包括《囧妈》《紧急救援》《夺冠》《唐人街探案3》《熊出没》和《姜子牙》等在内的7部影片纷纷宣布了撤档,哈哈,我们还在小群里“庆祝”了一下,这个春节假期不用工作了。
这个“史上最强春节档”就这么过去了。
小万,坐标柳州
逃离,有用吗?
在新型肺炎刚爆出消息那一周,病情还没肆虐开来。可医院交叉感染,我在五天后患上了病毒感冒。患上感冒第一天晚上出现干咳,紧接着我发烧了15个小时,头昏昏沉沉,四肢无力。为了确定感冒的类型,我在第三天也就是1月19医院验了血,发现的确是病毒感冒,并无大碍。
返乡的时间越来越近,北京确诊新型肺病的案例也越来越多,当我坐上火车出发那天,即1月21号,北京已经确诊十例。我一边怀着“避灾”的心情登上火车,赶离北京;一边时刻提防着在火车上的嘈杂环境。
北京开往柳州要二十个小时,为了避免去洗漱台、卫生间等公共空间活动,我全程少进食未进水,几乎不做移动。即便很热,口罩也没摘下来,甚至是睡觉,我也一直戴着N95口罩。
让我哭笑不得的是,睡觉时,口罩上面带着眼罩,整张脸捂得严严实实,不禁叫我想到木乃伊。
如此这般慎微,一方面,是为了防止把感冒传染给别人,另一方面,也是为了预防病菌。车上零星有几个人戴着口罩,对床坐着一对母子,孩子四岁左右,戴不住口罩,妈妈提醒了几次,见孩子不时地把口罩往地上扔,便也不再上心,任由他去。
22日下午,我终于抵达柳州,感冒也几近痊愈。不料,当天晚上打开手机一看,柳州新增一例患者,北海有三例。原本计划与两年未见的老友相聚北海,结果,计划只能作罢。
在疫情的作用下,无一角落能真正得以幸免,这几天眼看一座座城市先后沦陷,愈来愈自觉渺小。回家第一件事,就是让家人戴上口罩,保护好自己,这样,也不失为对他人的一种保护吧。
毛毛,坐标山西
戴不上的口罩
与全国笼罩在武汉肺炎下的恐惧不同,我们村依旧只在此山中,云深不知处。
父辈们的预防似乎只存在于